扬州柳永的精神栖息地

2023/6/8 来源:不详

诗风词境

“江乡春事最堪怜,寒食清明欲禁烟。残月晓风仙掌路,何人为吊柳屯田。”清初诗人王士禛,得知仪征有柳永墓,即感而赋得此诗。

王诗一出,引人猜想。那么,仪征真的有柳永墓吗?柳永当年是否到过扬州?

仪征究竟有没有柳永墓,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柳永来过扬州,而且他还将扬州视作他的精神栖息地。有《过涧歇近》为证:“此际争可,便恁奔名竞利去。九衢尘里,衣冠冒炎暑。回首江乡,月观风亭,水边石上,幸有散发披襟处。”

■广敏

宋代柳永,著名词人,“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放在今天,绝对是网红、流量明星。其《雨霖铃》名句“杨柳岸晓风残月”,亦为当代诗词爱好者所熟知。记得若干年前,夏天下夜班,我们一班青工骑自行车至瘦西湖边柳树下,入湖游泳,时天刚擦亮,渐次光明;上得岸来,残月在天,柳枝轻舞,晨风习习,诚为夏日佳景。当时不知《雨霖铃》词,日后吟此,脑海常浮现瘦西湖边的“杨柳岸晓风残月”。尽管柳词该句传达情人分手后的孤凄之情,但杨柳、晓风、残月三个意象的组合,不妨碍读者领悟清丽空净、飘扬灵动之美,这恰是诗词意境的魅力。

仪征曾有柳永墓

(仪征真有柳永墓吗?柳永墓在何处,宋代就有三种说法:江苏镇江、湖北枣阳、湖北襄阳市。润州说最早出,仪征说最为晚出。)

康熙初年在扬州任职的王士禛,公干到仪征(旧称真州),写下《真州绝句五首》,第五首注明:“柳耆卿墓在城西仙人掌。”此事,他在《分甘余话》、《池北偶谈》中也有记述:“仪真县西,地名仙人掌,有柳耆卿墓”。这应当是当地传说,不会是他的编造。

仪征真有柳永墓吗?柳永墓在何处,宋代就有三种说法:江苏润州(今镇江)、湖北枣阳、湖北襄阳市。润州说最早出,距柳永去世不足百年。枣阳、襄阳之说,增添故事,谓清明节时,当地人们尤其是歌妓多载酒肴饮于耆卿墓侧,谓之吊柳会。仪征说最为晚出,且元明两代没有记载,可靠性自然偏低。故清代仪征县志依据王士禛记载的方位,一方面推测当在仪征的胥浦;另一方面记载枣阳说,谓“则柳墓不在真州也。或传误耳。”这是科学态度。

仪征说虽无实据,但也有人作注解。如乾隆时期的大诗人赵翼以为,柳永殁于润州,润州太守王平甫出錢葬之;而真州、润州接壤,也许柳永实际葬地在真州境内。这种假设,也许切中当年仪征说的来源,与润州说有点关系。嘉道年间诗人陈文述在扬州为官,曾亲临扬州治下甘泉山有一地称仙人掌,该处林冢相望,他颇疑柳永墓即在此地,盖此地清初隶属真州,此时改属甘泉,可证王士禛所言不虚。这解释落实了仙人掌地名的真实性,但方位与仪征西不洽,未能服众。笔者请教仪征文史专家,其谓,如果说仪征有柳永墓,当在扬州西山一带,即今仪征陈集镇。聊备一说,以待来者。

仪征墓引发的诗作

(赵翼《过仙人掌》说道:“金茎名竟移沙渚,铁板声休唱浪淘。我趁晓风残月到,纵无魂在也萧骚。”诗人追念柳永,有无其墓并不重要,不可或缺的是“萧骚”,即诗人情怀。)

得知仪征有柳永墓,王士禛感而赋诗,后来颇有跟进者。值得欣赏的是王士禛和赵翼的诗作。

王士禛诗云:“江乡春事最堪怜,寒食清明欲禁烟。残月晓风仙掌路,何人为吊柳屯田。”真州地处江边,故谓江乡,王士禛诗先点明地点、季节,再融柳永名句、清明吊柳故事,颇为贴切,内容晓畅明白,诗风清新,以“何人为吊柳屯田”发问为开放性的结尾,颇现神韵风采。不过就诗而言,王士禛似乎并未亲见其墓,其诗也就是听闻传说而抒发感慨。

赵翼《过仙人掌》诗为七律:“一邱两地共争高,只为填词绝世豪。汉上有坟人吊柳,漳南多塜客疑曹。金茎名竟移沙渚,铁板声休唱浪淘.我趁晓风残月到,纵无魂在也萧骚。”此诗的妙处,在于诗人的联想丰富。第二联由柳墓而联想到曹操七十二疑冢,形成对比。第三联上句,用典表述这样的故事:汉武帝时造铜柱仙人双掌承露盘以求长生,汉亡后,曹操的孙子魏明帝居然下令将铜仙承露盘从长安搬迁到洛阳,途中铜仙承露盘受损,弃于沙砾之中。下句,用苏轼的典故,人谓苏轼豪放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卓板,唱‘大江东去’”,而此说正与所谓柳永婉约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相对而出。第三联上句由地名仙人掌而写皇宫仙人掌承露盘在历史中消亡,下句明写苏词暗示柳词世代传唱。末联明点“晓风残月”,追念柳永,有无其墓并不重要,不可或缺的是“萧骚”,即诗人情怀,深化了题旨。

柳永的精神栖息地

(历来歌咏扬州的诗词作品,多被富裕繁华、高楼红袖所吸引,忽略了扬州远离京城的隐逸文化气质。柳永慧眼识珠,视扬州作为精神栖息之地。)

笔者更关心柳永当年是否到过扬州,为扬州留下词章。他至少有两首写到扬州,令人猜想他在扬州的经历和对扬州的认知。

他说“扬州曾是追游地,酒台花径仍存。凤箫依旧月中闻。荆王魂梦,应认岭头云。”这是《临江仙》词的下阕。揣摩“仍存,依旧”之意,柳永多次出入扬州?一定是。“荆王”句用楚襄王巫山云雨典故,那他在扬州的追游生活少不了的情爱故事,可惜后人无从知晓,大概如同杜牧俊赏一样,豆蔻词工,青楼梦好吧。网络上有柳永在扬州与歌妓谢天香恋爱故事,其实借用关汉卿杂剧《谢天香》的故事,将杭州换为扬州而已,算不上富有想象力的艺术演绎,只是改写而已。

柳永在扬州“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之外,他还有别样情怀。请看他的《过涧歇近》下阕:“此际争可,便恁奔名竞利去。九衢尘里,衣冠冒炎暑。回首江乡,月观风亭,水边石上,幸有散发披襟处。”争可,即怎可;九衢喻指京城。前四句谓不可奔名竞利,名利场妨碍自身性情,暑天还要穿衣戴帽,拘束得很。此时,他在淮楚一带,既不愿往北前至京城,那回首南顾则为江乡,“月观风亭”乃南朝时广陵刺史所建游赏之地,正是扬州典故;况扬州更多“水边石上”,正可“散发披襟”、迎风沐月。柳永厌恶争名夺利的虚伪做作,追求融入大自然的自由适性,这“散发披襟”与陶渊明“抚孤松而盘桓”异曲同工,表达隐逸之志。而扬州春风十里,自有琼花白玉、芍药红云;秋月临水,光洒三十六陂、二十四桥;正与他的精神理想合拍共振,成为远离九衢名利场的隐逸佳处。

历来歌咏扬州的诗词作品,多被富裕繁华、高楼红袖所吸引,忽略了扬州远离京城的隐逸文化气质。柳永慧眼识珠,视扬州作为精神栖息之地,这比卒葬扬州更有文化意义。

本文来源:扬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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