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西湖的春天为何惊动了皇上绿杨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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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干林瘦西湖的春天是一幅画卷。天地本无私，春花秋月尽我留连，得闲便是主人，且莫问平泉草木；湖山信多丽，杰阁幽亭凭谁点缀，到处别开生面，真不减清閟画图。这是瘦西湖南大门的一副楹联，也是瘦西湖这幅画卷的卷首语。先读懂它，瘦西湖春天的画轴才为你徐徐展开。春寒料峭，立春的那天真冷。行走在湖边长堤上，寒风还在呼啸，残雪尚未消融。但是，我看到，长堤上的杨柳枝已泛出绿色，金黄的迎春花勇敢地在寒风中绽放。湖中的野鸭，似乎已经感觉到了春水的温度，不时扑愣着翅膀在水面上欢快的飞起。人们追逐春天的脚步一着不让，你看，立春才几天，湖畔的草地上，已是人声鼎沸。一群放风筝的孩子喧闹嬉戏着，初春的风把风筝托举得很高很高。稚童将线儿牵在手中，那心儿却飘上了云天，此情此景，清代诗人高鼎的诗句是最传神的描绘：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腊梅傲然绽放，把一树的花香播撤在初春的风中，即使你匆忙走过，那花香也会趁机扑入你的怀里，人一嗅，仿佛立即就要醉了去。也有些与冬雪较过劲的蜡梅已经凋谢了，但香魂犹在，哪怕已零落成泥。雨水的日子真的下雨了。雨线沙沙，瘦西湖笼罩在一片烟霭之中。雨中的瘦西湖有梦幻般地绮丽。春雨滋润心田，柳风撩拨诗兴，我将一首绝句随着这春雨一起流进了湖中：画舫浮水向山行，柳色长亭更短亭。好友最难逢胜处，四桥烟雨一湖青。雨中杨柳，如烟似雾，雨中草色，遥看近无。晶莹剔透的雨珠挂在杨柳枝上，与刚刚露出的杨柳芽苞相形成趣。湖畔坡地上，小草零零星星地露出了芽头，但远远的看，竟已绿了一片。最是桃花坞上的那一片春梅，在春雨中开出了十二分的热闹，满树的花，繁星一般地密集，那花枝在熏风细雨中晶莹着、湿润着，又如瘦西湖导游妹子们淑女一般地明丽优雅。“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紫燕在雨帘中翻飞，它们在寻觅合适的地方安家。我问燕子，到处的寻常百姓人家，哪座是你的旧时堂前呢？惊蛰这个节气是很有文化的，本来叫“启蛰”，后因汉代有个皇帝叫刘启，为了避讳，便改成惊蛰。这一改，便很传神。蛰，就是动物入冬藏伏土中，不饮不食。到了“惊蛰”，天上的春雷惊醒蛰居的动物。故惊蛰，乃春雷咋响，蛰虫惊醒之意。瘦西湖的惊蛰天，桃花含苞了，玉兰打朵了，春梅绽放了。“何物最关情？黄鹂三两声”。徐园中的池塘边，黄鹂鸟在杨柳技头纵情歌唱着春天。“照日深红暖见鱼，连村绿暗晚藏乌”。湖中鱼儿，也偷偷浮出水面观赏风景。垂钓的渔人，在水边耐心地蹲守着，半天了，也不见起钩，于是想起了乾隆皇帝在此钓鱼的传说。当年乾隆巡游到瘦西湖，来了雅兴，想钓鱼，于是便在此垂钩。皇帝垂钓半晌没钓着鱼，便问周围陪侍官员：“众位爱卿，为何没鱼上我的钩啊？”纪晓岚凑上前去回话：“凡鱼不敢朝天子，万岁金钩只钓龙”。皇上于是得以释怀。可是话音刚落，有鱼咬钩了，皇帝一起钩，还真钓上来一条鱼。但问题来了，乾隆皇帝钓上来的不是鱼啊，它是一道逻辑命题，要么此鱼不凡，要么，我不是真龙天子。纪晓岚一看，乾隆皇帝钓上的这是一条鲤鱼，他心里有底了。你千万别把这个鲤鱼跟鲤鱼跳龙门联系起来，不是这么解释的。大家见过鲤鱼吗？鲤鱼就是那种长胡须的鱼。鲤鱼为什么长胡须？因为鲤鱼的听觉不好，它是靠胡须感觉水中世界，所以扬州人把鲤鱼叫做“聋鱼”。纪晓岚是见多识广的人，一看就说“恭喜皇上钓了一条龙鱼”。皇上以为是纪晓岚编出来的，就问旁边扬州的陪同官员：这真是龙鱼吗？扬州的官员连声说：恭喜皇上，是龙鱼，是龙鱼。在这里“龙”和“聋”两个同音字，化解了一场君臣之间可能出现的尴尬。春分时节，仲春来临。瘦西湖一夜之间变成了万花园。白紫玉兰，次第绽放。海棠樱花，争奇斗艳……最是那石蜡红，明明不是花，却努力将自己的叶片染红，来与满园鲜花争风头。杨柳枝由鹅黄转成翠绿，在春风中飘荡着，那是一种淡雅中透着闲适，深沉中显着飘逸的美。而或细雨蒙蒙，撑一把雨伞在河边柳树下徜徉，雨丝和着柳丝编织成一道道绿色的网，将人的视觉紧紧定格在一重又一重的绿意中。那绿，绿得淡雅，嫩嫩的，柔柔的，绝没有泼墨重彩的浓郁和张扬；那绿，绿得轻灵，浅浅的，薄薄的，更没有深山密林的涩滞与沉重。雨水涮过的柳丝，呈现在眼前，鲜亮亮，飘柔柔，直给人以翩翩欲舞的感觉。娇美的船娘，摇着轻舟穿行在柳枝之间。眼眸里盛着春水，樱桃小口一开，一首婉转动人的《杨柳青》直唱得游人春心荡漾，飘飘欲仙！“清明时节雨纷纷”。是的，清明的雨无疑是春天最好的化妆师。春雨中，梨花白了，桃花红了，杨柳青了。待到春阳灿烂，春风拂面，杨柳烟，桃花雾，交织在一起，升腾着，漾开去，连远在黄鹤楼头的李白，都仿佛看到了，看到了这一幕只属于扬州春天的盛景，与孟浩然执手相看之后，绣口一开，便传颂千年，“烟花三月下扬州”！于是，瘦西湖刹那间便人山人海。四面八方的朋友们，都信了李白的话，来到扬州，来到瘦西湖踏青赏花。是的，瘦西湖最浓的春色，就在那桃花梨花的花瓣上，就在那青青的杨柳枝条上，就在那晴天灿烂的阳光里，就在那如梦如幻的烟雾中……但我要说，打扮这动人春色的，是瘦西湖那一泓春水。这水是扬州的眼晴，是扬州的灵气，它滋润了千年的二分明月，它浸润着满城的翰墨书香。水滨的兼葭发青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水下的藕茎、莲梗苏醒了，再过两天，你会见到调皮的蜻蜓来调戏那尖尖的小荷。春水中的野凫们更欢了，“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扬州好，第一是红桥，杨柳绿齐三尺雨，樱桃红破一声箫，处处驻兰桡”。这是清代诗人费轩描写谷雨时节瘦西湖的佳句。宋代词人宋祁，曾有咏春名句，“绿杨城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因得“红杏尚书”之誉。照我看，费轩的“杨柳绿齐三尺雨，樱桃红破一声箫”，丝毫不比“红杏尚书”的诗句逊色。而费轩吟咏的便是瘦西湖上极富诗情画意的一座桥，这就是历史上的红桥，今日之虹桥。说到虹桥，就不得不说发生瘦西湖畔那场文坛盛事__红桥修禊。扬州红桥修禊，始于康熙初年。领衔首届“红桥修禊”的王士祯，山东人氏，康熙元年司理扬州，“司理”者，断狱是也。他的正式官衔是扬州推官，干的是正经八百的法律工作，可骨子里淌着的却是文人雅士的风流血脉。史载他“昼了公事，夜接词人”。白天一本正经地在公堂断案，夜色阑珊之时，便奢华地享受着诗酒人生。三月初三，时曰“上巳”，红桥修禊正华彩登场。王大人作《浣溪纱.红桥怀古》三首，第一首中的“绿扬城郭是扬州”，不仅与李白“烟花三月下扬州”一样，传唱成千古丽句，而且成为扬州最环保的一张名片。他倡导组建的“冶春诗社”，其诗风流韵更在扬州传唱三百余载。瘦西湖看琼花、赏芍药，最是暮春时节的赏心乐事。琼花、芍药都是扬州市花，自古便得文人盛赞。东坡先生曾说，扬州芍药为天下冠，欧阳修更建无双亭并赋诗赞之：琼花芍药世无伦，偶不题诗便怨人。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北宋庆历初年，韩琦在扬州为官，见园中有芍药一本，分作四歧，每歧各出一花，上下都坐红色，而中间却以黄蕊。韩琦见此奇花，置酒高会，请来同僚三人，与他共赏奇花，并每人摘一朵插于发髻，后来这四个人都成了宰相，于是，“四相簪花”的故事传为扬州千古美谈。暮春将至，瘦西湖春天的最后一道亮丽的风景__芍药花正孕育着它灿烂的绽放。来吧，朋友，桥边红药，年年只为君艳。雨过残红湿未飞。珠帘一行透斜晖。游蜂酿蜜窃香归。金屋无人风竹乱，衣篝尽日水沈微。一春须有忆人时。赏过红药，瘦西湖这幅春的画轴徐徐掩卷，另一幕风景开始上映了，那便是独具风情的扬州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