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廖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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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廖蘅仙，世家子弟，少年时就以“侠义”闻名。

邻居有一个虐　待丈夫的妇女，动不动就百般大骂，她丈夫浑身颤抖低眉俯首，不敢说一句话，好像已习以为常。

一天，廖蘅仙在路上碰见他。笑着对他说：“你也是男人，而不是女人啊，为什么没有一点丈夫气呢？”

那人说：“你身上可有重新振作丈夫气的丹药，让我服下，以洗剧这种耻辱？如果没有，就不要再说什么。”

廖蘅仙说：“我一定为你斩除祸根，只不过是不怕罢了。”这天晚上，妇人又大声痛骂丈夫，咆哮不休，叫骂声一直传到室外。

廖蘅仙这时正喝酒喝得有了醉意，听到叫骂声非常恼怒，急忙揣了一把剑，打开门就出去了。

一纵身登上房顶，又从屋檐边一跃而下。妇人正用手指着丈夫痛骂，寒凛凛的剑光一闪，妇人的头发就被削下一大缕在地上。

丈夫吃了一惊，大声呼叫“有强盗”，而廖蘅仙已经纵身远去了。妇人受了惊吓，再也不敢痛骂丈夫了。

廖蘅仙纵身跳出屋外，在万山丛中奔走，脚板都结了老茧。

有一天来到一座山岭，岭下有三四间茅屋。进去一看寂无一人，茶灶药炉，无不具备。屋后有几畦菜圃，各种蔬菜都有。床下的瓮中，粮食充足。

廖蘅仙心想这里一定是高人隐士的居所，现在被他占据了，正好合适。从此他便独居山中，饿了就吃，饱了就睡，无忧无虑，几乎忘了尘世。

像这样不知过了几年，时候又是深冬、风雪大作，满山玉树琼花，几乎成了银白世界。

廖蘅仙正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踏冰过涧，忽然看见一头白猿跳跃而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白猿看到廖蘅仙，就把信交给了他，拱手站在路边。廖蘅仙打开信看。写的是:

寂居深山，何以消遣？吾子道念颇坚，终必有成。此子生有侠骨，可学剑仙，特无师授，总难入门。子来，仆可指导一切。今日六出花飞，瓮头梨花春熟矣。特持一瓢。与子共酌，以永今夕。仆居门径未悉，可偕白猿同来。

廖蘅仙就跟随着白猿一起前往，越过了几重山岭才到。只见碧宇红墙，如同寺庙。

门对溪流，度过一座小桥，便看见有两三个老猿在门外徘徊，好像等待客人的样子。

廖蘅仙一到，他们就打开门，躬身恭敬地请他进去。正要登堂，一个老头走下台阶迎接他。

老人白须白发，神采飘逸。坐下以后，老人自我介绍说：“我姓程，安徽歙县人，明朝后期躲避战乱来到这里，和一个白猿作了夫妻。能够酿造百花酒，喝下后可以去病延年。白猿现在已经死了，我已很能通晓猿语。

过了一会，美酒和瓜果菜肴都摆了上来。奔走使唤的仆人，都是猿猴。廖蘅仙品尝美酒，只觉芬芳醉人，沁人心脾，胸腹皆爽。

喝到畅快处，老人一边弹剑，一边作歌，群猿跳跃奔腾，跳起了罗刹舞。老人站起来，走到酒桌前，拔出宝剑，转了一个圈，寒光万道，眩人耳目。

老人命令群猿斗剑，各自举起宝剑，一齐向老人刺去。老人徒手进入剑阵中，眨眼间，群猿手中宝剑全部到了老人手里。

老人把那些剑抛在地上，看着廖蘅仙说：“你能够吗？”廖蘅仙说：“不能。”

老人说：“凭你的素质，学十年就可以得到这功夫的一半。”廖蘅仙知道老人不是寻常人物，伏地表示愿意拜他为师。

老人就留廖蘅仙住在西偏房里，每天清晨就起来教他练剑，指点传授不遗余力。

这样过了大约十年，老人说：“明天是你成道的日子，如果达到上乘境界，就可以成为剑仙。如果遇到魔障阻碍，就只能成为剑侠。你要清心寡虑，不要被一切外物所扰。”

到了第　二天，老人交给他雌雄两把宝剑，搓成丸状，塞入他的两个鼻孔中，又划破他的脊背，装入一把小刀，用药敷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老人叫廖蘅仙跪坐，说：“到子时你就可以成道了。"廖蘅仙按照老人的教导，闭目而坐。

一时之间，心中万念陡起，所有奇形怪状、可惊可怖的事情，一一在眼前出现。

廖蘅仙集中精神收敛情性，不为所动。刹那间，山河大地，突然明亮了。随即又从圆形的光环中出现一位邻家妇人，披着头发、满身是血地过来，对他说“我就是斥骂丈夫的女人，但也不应该被条死，你为了泄一时之忿，使我身首异处呢？”

她揪着自己的脑袋，扔到廖蘅仙面前。廖蒲仙心里一惊，背上小刀突然飞到空中，疾如流星闪电。

耳旁听得老人对他说“善哉!不可妄开杀戒。”廖蘅仙心里一惊，想到自己也并没有杀她，只是削掉了她的头发。

圆形的光环中又出现一个美丽的女人，雾鬓云鬓，容华绝代，袅袅娜娜地走上前来，对他拜了两拜，说：“你难道不记得西关的阿翠了吗？离别这么多年，竟然不认识了，你就这么薄情？”

声音娇媚，荡人心魄。廖蘅仙急忙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以心问心，告诉自己世间一切尘境，都由虚幻造成。

美人看见他不说话，便用香颊偎依着他，喃喃地叙说着旧日私下爱慕的心意。嘴唇上脂粉的香气，比桂兰麝香还浓。

廖蘅仙的心几乎已动，急忙遏制住了，心想这个女子破坏我成就道业，为什么不杀掉她？”

忽然觉得鼻中作痒，一道白光乍然出现，美人消失了踪影。睁眼一看，座下死了一匹九尾狐狸。

老人说：“你不犯色　戒，真是侠士。再修　炼三百年，就可以成为剑仙了。我和你就此离别，你从此出山周游全国，遇到有同样志向的人，可以传授他剑术，只是万万不可妄杀一人。”

廖蘅仙告别老人下了山岭，转到旧日所住的地方，只见屋宇全无，只有青松遮住天空，黄叶落满小径，行云悠然卷舒，流水潺潺不绝。

廖蘅仙出山后，渐渐地不食人间烟火，每天只喝一杯醇酒。旅行到汉皋后，他便住下来，设馆授徒，暗暗地物色天下豪杰。

汉皋地处南北交通要道，戴着高高的帽子，穿着宽大衣服的贵　族子弟，熙来攘往，每天都有几十人，都是卑鄙下流　流之辈，没有一人中他的意。

闲居时他便经常感叹说：“天下这么大，怎么就没有一个合意的人？”

楚地南边有一位名叫左子湘的，也是奇人，为人风流　流倜傥、不拘小节，和廖蘅仙相交密切。

他们朝夕往来，边喝酒边弹琴吟诗，谈兵说剑，没有空闲的日子，往往谈到月亮出来还不离去、通宵达旦。

左子湘所喜欢的女妓名叫倩云，国色天香，行院里都公推她，和左子湘有啮臂之盟。

左子湘赠给她的财物无以数计，计划拿出三千两白银把她赎出来，两人私下已经约定了。

南京周某，是左子湘的朋友，和左子湘一起到行院去寻花问柳。周某志在寻芳，可惜很少中意的。一起来到倩云那里，周某一见就喜欢上了她。

周某当时以观察的官衔统带营兵，声势显赫。倩云向来仰慕他，也是一见倾心。酒席间二人眉来眼去，私下议定了约会的日子。周某于是神魂颠倒，几乎忘了她是左子湘的相好。

隔天，周某偷偷地前去赴约，倩云热情地接待了他，态度非常殷勤。酒席一摆，两人更加亲热。周某喝醉了，就留在倩云那里睡下了。

左子湘知道了这件事，指责倩云负心。周某突然从帐中出来，扬起拳头击向左子湘，打伤了他的眼睛。

左子湘因为打不过他，逃跑了，因为周某能够举起五百斤的铁椎，左右挥动，神色不变，以勇力名闻整个兵营。

周某把行院老　板娘叫来，当即拿出五千两白银迎娶倩云作他的小妾。在左子湘的寓所对门租了一间房子住下，常叫倩女穿着华丽的服装，乘着车轿在街道上游逛，故意让左子湘看见。

左子湘非常气愤，心里不能平静，便同友人汪燕山商量想要报复，汪燕山谢绝了。

汪燕山力气也很大，但不是周某的对手，廖蘅仙因为很久不见左子湘来往，就去拜访他。看见左子湘眼睛红着，非常奇怪，便向他询问。

左子湘坦白地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廖蘅仙愤怒地说：“你为什么不早说，鼠辈人模狗样，不足以为友，你自己毁了自己。他自负其能，立刻杀　死他也很容易，但是不如使他变成废人，受现世的报　应。倩云你还要她吗？”

左子湘唯唯答应，不知道廖蘅仙准备怎么去做。隔天忽然传来消息，说倩云偷了许多银子远远地逃走了，而周某的两条腿无缘无故地断了。

有些曾经被周某坑害过的人，一起称快。左子湘知道这一定是廖蘅仙所干的，特意前去告诉廖蘅仙，看他是否知道这件事。

廖蘅仙看见左子湘到来，对他说：“你可以暂时回到老家去，倩云已经在你的家里了，任你处置。箱里有一万七千两白银，可以供你任意挥霍。”

左子湘开始还不相信，等到回了家，一切果然和廖蘅仙所说的一样，于是才知道廖蘅仙是个异人。

廖蘅仙后来移居九江，因事前往南昌。路经鄱阳湖，传闻湖中有水怪，常常兴风作浪掀翻船只，商人旅客因此都有戒心。

廖蘅仙渡湖那天，风和日丽，水平如镜，船夫们举额称庆。隔天，狂风骤起，浊浪排空，直有摧撼山岳的气势。

有两条蛟龙夹舟而飞，船工都面面相觑，脸无人色，认为一定会葬身鱼腹了。

廖蘅仙从容地走出来，双剑绵亘，宛如长虹，立刻斩断了蛟龙的脑袋。顿时风平浪静，湖水被染红了几十里。从此以后再没有水患。

廖蘅仙一天和朋友在山麓行走，忽然遇上雷雨，便在树下休息。这时电光环击，好像万条金蛇；雷声大震，屡次击打却不能下来。

那位朋友忽然看见廖蘅仙的鼻中飞出白光直射入林间，马上就有两条大蛇从道边窜出来，雷　霆大作。

友人又惊又怕，几乎要吓死过去。等到苏醒，廖蘅仙对他说：“这两条蛇能祸害人类，因此我帮助天公杀　死它们。”

廖蘅仙平生异事很多，但和朋友不轻易谈论剑术。他身材猥琐，容貌也和平常人一样。外人看来，他谦卑得好像无　能之辈。

有一天，他早晨起来，看见白猿到来，叹息道：“我要死了吗？”便穿好衣服戴上帽子，端坐堂中。人们走近去一看，已经四体冰凉，死去多时了。

装殓的时候，有两把剑从鼻孔中飞出，直上云霄，然后隐没了，人们都认为廖蘅仙成仙了。

看完故事的友友，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