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爸妈的手表朱明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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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去探望老父，已是八十过五的老人家颤颤巍巍地把从箱底摸出的一个用旧手帕包着的东西交给我。他缓缓地说：“这是我和你妈妈戴过的两块手表。她走了26年，我为她保管这块表也26年。我戴的那块原装日立表也因没处配件，停了。唉，给你代我们收管着吧。”那刻正是夜色笼罩间，我分明看见了暗暗厅堂内藤椅上老父眼中的闪闪泪光。

父母戴了大半辈子的手表如今拿在我这个年过半百的儿子手上，我的心情是沉重的，因为这两块表深潜着一段爱沐人心、情理深重的故事。这则演绎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的爸妈和舅舅、舅妈之间的深情故事，感动的却是这两个家庭及其子子孙孙们。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的舅舅从南京海运学校毕业，成为上海远洋运输公司的一名海员。海员这样一个职业，这在当时我外公所在的东台小乡，可是一件不小的喜讯。先不说乐得合不拢口的外公外婆，七里八乡的乡贤邻居、亲朋旧友无不倍感荣光、乡坊传扬。记得那时尚年轻的妈妈一把搂住刚刚拿到通知的弟弟，激动的泪水洒湿了舅舅半边肩头。是啊，对于这个唯一的小弟，老姐姐一直是当着心中宝贝一样宠着爱着的。

驾驭万吨巨轮驰骋五大洲四大洋的舅舅，一颗感恩之心常在胸怀。第一次休假回乡便首先看望朝思暮想的姐姐。至今记得，他给几个外甥带来了产自日本的“大公鸡”牌、有着精美大筒包装的优质饼干和著名的上海大白兔奶糖。他塞给我妈妈一沓钱币，说是他首个月工资中的一部分，一定要我妈妈收下，并把我妈拉到一边对她说：“姐，下次回来，我一定为你置办一样成文的东西，比如手表、手饰什么的。”拗不过后，我妈对他说：“金枝兄弟啊，你不要为我多想，要是你决意要为我买个手表、手饰什么的话，还不如为你姐夫买块手表。我在家望着日头养牲口、做活计，戴个手表像什么。他在外头工作，戴上手表才体面。”弟弟听了姐姐的话，在又一次探亲假时，将一块从日本购得的日立牌手表交给了姐姐。爸爸戴上这块原本属于我妈妈的手表，心中的感激可想而知。我的爸妈还有舅舅舅妈那时相处得如同胞兄弟姐妹。舅妈称呼我妈妈全是“姐姐”，平日难得的聚离，两个人总是紧紧相拥，泪水婆娑。

爸爸戴着当时国内可谓“罕见”的名表，没有忘记我妈妈的付出。那时的手表属“计划供应商品”，我爸找到供销社的朋友，帮我妈妈批购到了一块“琼花”牌手表。妈妈除了回娘家、走亲戚以外，几乎是舍不得戴的。她用一块手帕包着放在枕边或衣箱里，偶尔含笑看看，与我们几个孩子讲起这块表的来历。后来，形势好了，戴手表的人多了，我们鼓励妈妈平时也把那手表戴上。为防人们“小瞧”妈妈戴的手表与爸爸的表过于“悬殊”，我悄悄将妈妈的“琼花”表拿到钟表店，给表擦了油，还换上了上海“海鸥”牌手表的表面，老娘看罢，笑得直不起腰。

年春节过后的第45天，妈妈永远离开了我们。那块原本“琼花”却变成“海鸥”的手表被我父亲要了去，以“睹物思人”，长记他和母亲还有我那敬爱的舅舅之间发生于这块手表上的故事。

时光匆匆、岁月不饶，生命不息、爱河长流。今天，已是垂暮之人的老父亲将他和妈妈记录岁月时光的贴身之物交给了他的后人，是对人生过往的一份深情回首，更是对亲情脉动的一泓浩荡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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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王银根侯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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