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俗事第二十五章

胡小伟店铺的生意，虽然无比惨淡，但是胡小伟的生活，还算是惬意的。

每逢假日或是周末，陈芳都会来到胡小伟的店铺。

胡小伟常恨假日太短，陈芳总嫌一周太长。

今天，又逢周末。陈芳比上个周末来到的时间，早了一些，走进了胡小伟的店铺里。

正为生意惨淡，而愁眉不展的胡小伟，愁眉马上展开了。

胡小伟愁云满面的样子，虽然转换得快，可陈芳还是看在了心里。

因无旁人，胡小伟先声笑道：“今天，芳驾比往日，早到了二十分钟，何故？”

陈芳笑答：“今日，未逢阻碍，且一路绿灯，故早来。”

胡小伟又一抱拳，继续耍贫嘴：“未及出门迎接，恕罪，恕罪。”

陈芳拿腔捏调的回答：“你我无需多礼，可免，可免。”

……。

因为昨晚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天气以特别寒冷。胡小伟一边和陈芳说笑，一边把闲置的火盆，从桌子下面拖了出来。又去墙角的袋子里，倒出几块攒着的木炭，开始生火取暖。

陈芳一旁看着，心里想：自己每次一来，小伟马上就藏起心里的烦恼事，乐呵呵的相待自己。自己今天需得注意，别和小伟聊些，他听了心里添堵的话题。

陈芳便打消问胡小伟，这几天生意好坏的念头。

因路边绿化带上的雪还没融化，胡小伟又喜好文学，陈芳心中有了话题，便笑着问胡小伟：“胡兄，很久没见你吟诗作词，今新雪初降，美景当前，可赋有佳作否？”

胡小伟正低头弯腰、鼓着腮帮子，在把火盆里的火吹旺。听陈芳发问，胡小伟便直起身来，酸不溜丢地回答：“初降瑞雪，有过吟咏之心。但无咏絮之才，故半句一字未得。”

陈芳见胡小伟，因取炭生火，变成了个大花脸，又回答得这么文绉绉，实在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胡小伟看不见自己的脸，不知陈芳因何而笑？便一脸茫然地问：“陈姑娘，因何发笑？笑我无才乎？”

陈芳压下笑意，一脸严肃地回答：“非也，非也。我因见一大花猫，滑稽可爱，乃忍不住发笑也。”

胡小伟一听就明白，是自己的脸花了。忙去店铺后面的小卫生间清洗。

胡小伟洗净脸回来，陈芳含情一笑，说：“大花猫，变翩翩公子也。”

胡小伟难为情地笑笑，说：“我们能不能别用这种腔调说话了？好别扭。”

陈芳抢白道：“谁叫你起的头？我早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火盆里的火旺了起来，胡小伟搬过两把椅子。等陈芳坐下后，他把椅子往陈芳近前挪了挪，才坐了下来。

两个人坐着烤火取暖，继续闲话。

陈芳说：“小伟，好久没见你写诗了。今天喜迎今年第一场雪，你即兴一首，如何？”

胡小伟笑答：“如今我满脑子都是俗念，那即兴的出来。再说，我根本就不懂平仄韵律，可不敢再献丑了。”

陈芳开导胡小伟说：“写诗，不一定非要讲究平仄韵律。远古的诗，多数都是当时的一些顺口溜，口头语，根本没那么多讲究。只是后来，写诗变成了文人的专属，他们要一较高低，才定出了那些条条框框。我们不是文人，一介俗夫，写诗不过是自我消遣，打发时间而已，不用去讲究平仄韵律。念着顺口，读起来不起鸡皮疙瘩，品着有点味道，就可以了。”

胡小伟仍推脱说：“还是不丢人现眼了。”

陈芳装作不依，施压道：“在我面前，你怕丢什么人？今天你不写出一首来，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陈芳说完，还把嘴一噘，脸一转。

写诗本就是胡小伟，最喜欢的消遣方式。只是经营了店铺以后，生意的惨淡，让胡小伟焦虑地，以没有了写诗的心情。

今天，雪景如画，红颜在旁。胡小伟心情愉悦，早已暗生诗意，便不再推脱，欣然道：“好，那我就搜肠刮肚，凑上一首。”

陈芳听胡小伟答应了，满意的转回脸，笑靥如花地说：“我等着洗耳恭听。”

胡小伟早上开门出户，遥看雪景时，以作出了两句半诗。当时因见房东早出，胡小伟想到过两天又该交房租了，当时便把诗意给愁没了。

这是候，胡小伟记起早上想出的那两句半诗，便顺着那两句半诗的思路，续想下去。所以，功夫不大，胡小伟就给陈芳念出了一首《喜迎初雪》。

猖狂北风夜横行，只听窗外呼啸声。

及至天明启窗看，玉树琼花缀满城。

胡小伟构思的时候，陈芳的脑子里没有闲着。

陈芳想：小伟诗作出来后，肯定会要求自己也作一首。小伟为他店铺的事，心里每天不知怎样烦恼？难得这会儿他心情好，我不可扫了他的兴。

因此，陈芳便默想一些咏雪咏梅的诗词，寻找灵感。

果不其然，胡小伟念完诗后，笑对陈芳说：“你现在所学，已超过了我数倍，你是不是也该露一手啊！”

陈芳白了胡小伟一眼，说：“你就会强人所难。要我做一首也行，那么你必须还要再做一首。”

胡小伟笑答：“行。”

陈芳说：“那你容我想想。”

胡小伟：“给你五分钟时间。”

陈芳：“你当我是曹子建啊？”

……。

没过多久，陈芳笑说：“诗我做不出来，勉强填了首词。”

胡小伟迫不及待地想听，忙催促陈芳咏来。

陈芳咏出：《蝶恋花·雪中情》

应是天宫春来早。寒冬时节，漫天梨花俏。玉岭白屋烟袅袅，孩童嘻仗解花袄。

相互搀扶石板道。我和某人，惊见梅花笑。忘带弦琴和玉箫，歌咏偏又佳句少。

听陈芳咏完，胡小伟由衷的赞叹。

陈芳构思时，胡小伟脑子里也没闲着。他还起身走到门口，从高矮不一的楼缝间，眺望白雪皑皑的远山……。

所以，当陈芳要求胡小伟再作一首诗词时，功夫不大，胡小伟就念出了一首粗浅的《下雪歌》：

玉帝偶向凡间看，污泥浊水碍观瞻。

急宣雪女至殿前，命降雪花遮丑颜。

雪女不喜见凡人，密布彤云掩其身。

不想雪花染尘垢，请来风婆先除尘。

想那凡人不惜花，雪女伤心把泪洒。

嘱咐雪花落荒野，莫入市井俗子家。

雪花纷纷落凡间，凡间一改旧容颜。巍巍群山戴玉冠，茫茫原野铺白毡。

树树春花逆时开，对对恋人头皆白。

梅前书生静无语，篱院童子笑开怀。

不想街头见俗妇，一盆污水雪上浇。

又拿肮脏破笤帚，顿将诗情画意扫。

……。

听完胡小伟的《下雪歌》，陈芳评论了一番。并指出胡小伟的这首诗，出了韵、不对仗、太白话等诸多缺点。

胡小伟恭听受教。

陈芳评论完，命令胡小伟再作一首词。

胡小伟实在意尽词穷，只好剑走偏锋，诌了一首《卜算子·读放翁咏梅词照葫芦画瓢》，其词曰：

朔风利如刀，众花皆辞树。唯有梅花视等闲，自在风中舞。

风雪肆虐中，一笑群芳妒。万物萧条独自芳，真叫人仰慕。

不想陈芳听完，还不罢休。撒着娇，让胡小伟还作一首。

胡小伟岂能拒绝？难为他想了半天，总算又想出了几句顺口溜。其溜曰《冬日闲咏》

时令冬月末，美过三月初。

山川水墨画，大地瑞雪图。

玉琢银雕树，粉妆素裹屋。

醉卧寒梅下，俗念半点无。

不知不觉，时间已到了中午。陈芳反客为主，到对面餐馆点了一个火锅，和胡小伟一起吃罢了午饭。

吃罢饭，二人回到店铺里，继续闲话。只到公交车快收班的时候，胡小伟才把陈芳送回了学校。

胡小伟送罢陈芳回来，一宿好梦。但这一宿好梦之后，胡小伟接连几晚，都没睡上一个好觉。

因为接下来的几天，胡小伟的店铺里，除了刮进来的阵阵寒风，没迎来一位客户。

而胡小伟的兜里，上月借来做开支的钱，剩下已不足二百元。

胡小伟想到接下来将要缴纳的房租、店租、水电费和生活开支，还没出处，整天是愁眉不展。

胡小伟想：看来要关闭店铺，另谋他途了。

胡小伟虽然不甘心自己的首次创业，就这样狼狈收场。但是没有办法，自己欠缺拓展业务的能力，每月收支不能平衡，以是负债经营。再借债经营下去，实不可取……。

胡小伟下了关闭店铺的决心。

下了关闭店铺的决心，胡小伟仿佛一下从深陷的泥潭中走了出来，眉头舒展开了。

胡小伟想第一时间，把关闭店铺这个‘喜讯’告诉陈芳。可今天才星期四，两天后陈芳才会过来。

在这等待的两天里，胡小伟想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

到了星期六这天，没等陈芳到店铺里来，胡小伟早早就到陈芳的学校门口去等着了。

胡小伟等了有半小时，陈芳才和她一个同学，手挽着手，说笑着走出校门来。

陈芳遥见胡小伟在校门外等着，忙和身边的同学低语了一阵。

那位同学便先行离去了，陈芳这才疾步走到胡小伟身边来。

胡小伟笑问：“你俩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啊？她怎么先走了？你也不领过来，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陈芳斜眼看着胡小伟，气势凌人的回答：“怎么？你想认识我那位长发飘飘、身材苗条的同学？那好，我追上去给你叫回来。”

陈芳说完，做势欲追。

胡小伟慌忙阻止，急中生智，说：“我就是随口说说，你怎么就当真了。我此生结识了你，就已经很知足了。”

陈芳听了，微微脸红，不再计较。

陈芳和胡小伟，交往到现在，两个人的心，早就揉在了一起。陈芳何故还有羞怯之态？

这是因为：胡小伟努力克制自己，尽量不去违背那个七年之约。陈芳早已知晓那个七年之约，又不说破。两个人就这样朦朦胧胧地谈着恋爱，遮遮掩掩的平时手都不牵。密语情音，更是难得一闻。

陈芳内心暗自甜蜜了二十秒，胡小伟深情地看了陈芳半分钟，二人才话语如长。

陈芳问胡小伟：“你怎么不守着店铺，跑到我这里来了？”

胡小伟回答：“我今天回家去有点事。估计你今天也要回去，所以就过来等你同行。”

陈芳笑问：“你凭什么估计我今天要回去？”

胡小伟回答：“你连着两个礼拜放假，都没回去。估计你，馋你妈妈做的饭菜了，还要筹办军粮，所以……”

陈芳听完笑说：“被你估计对了，走吧！”

……。

胡小伟和陈芳乘公交、转巴士，到芭蕉镇下了车。

漫步在回快活村的小路上，胡小伟才把店铺关闭的事和陈芳说了。

陈芳先还不信，听胡小伟仔细说完缘由，陈芳才信了。

陈芳问胡小伟：“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胡小伟回答：“我必须马上找事做，挣钱把欠账还了。”

陈芳着急地问：“你欠了多少债？”

胡小伟回答：“欠了五千多块钱。”

陈芳知道胡小伟借了些债，只是没想到借了这么多，忙问：“你怎么会欠这么多钱？”

胡小伟回答：“每月收支不能平衡，自己的那点钱亏完以后，不甘心关门大吉，就前前后后找人借了这些钱。妄想着再撑几个月，生意会好起来，结果……”

欠五千多块钱的账，对胡小伟这样的贫寒子弟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债。

陈芳听说胡小伟欠这么多债，内心比胡小伟还着急，忙说：“小伟，我积攒了有三百多块钱。回家后，我给你拿来，你先还人家一点。”

胡小伟忙回答：“不用。你那都是在生活费里省出来的，你自己留着零花。我出去找事做，还这笔债，要不了多久。”

陈芳听胡小伟说，要出去找事做，忙问：“你准备去哪里找事做？”

胡小伟回答：“我昨天联系了我学艺时的一个师兄，他在济南做事，他们那里正在招工，我准备去他那里。”

陈芳内心不想胡小伟到远方去找事做，忙说：“你不能就在本地找份工作吗？你有电焊的手艺，找事做又不难。”

胡小伟也不想去遥远的地方。但是胡小伟想：自己身上背了债，要尽快的还清。要是在本地找工作，同样的工作，工资比外面低了一半。半年能还清的债，要拖到一年才能还清。自己要尽快的还清债务，再积累资本，重新创业。七年之约满的时候，自己必须要有点成就……。

胡小伟把他以上所想，除了最后一句，都对陈芳说了。

陈芳听完，心想：我当时一知道你要回来创业，把想好的志愿都改了。你现在仅为了，每月能多挣点工资，就要到遥远的地方去。我们朝夕相见，比不上你多挣一点工资吗？

陈芳想到这里，心里非常难过。再次问胡小伟：“你真的决定要去济南？”

胡小伟没有察觉到，陈芳心里的变化，脱口回答：“嗯。”

陈芳听胡小伟回答的这样直接，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回了句：“那你就去吧！”

陈芳回答完，扭头就走了。

胡小伟在陈芳扭头的瞬间，看见陈芳脸上，突然有了难过的表情，愣在了那里。心里想：我说的合情合理，没什么毛病啊！她怎么突然难过了……。哦！她是不想我离开她，去那遥远的地方。

胡小伟这么一想通，心中一甜。忙追上陈芳，陪笑说：“好好的，怎么撇下我，不理我了？”

陈芳回了句：“你都舍得丢下我，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就不能撇下你啊？”

陈芳说完，加快步子往前走。

胡小伟慌了，在后面急急跟上，并对陈芳说：“我本心也不想，去那么遥远的地方，找那相思之苦的罪受。皆因创业失败，负债累累，我想快点站起来。所以，未想其他，就想着如何去挣钱。这会儿，我顿悟了，钱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决定，还是就在本地找份工作。”

胡小伟的话，让陈芳放慢了脚步。

陈芳的思想，也慢慢由感性转为理性。

陈芳慢走心想：小伟创业失败，此前几年的付出，算是付诸东流。他败而不馁，积极的想要挣钱还债，从头再来。自己怎么能使性子，拿儿女情长来牵绊他……。

陈芳想到此，便停下脚步，看着胡小伟真诚地说：“你的想法没错，不用改变决定，我支持你去。”

胡小伟见陈芳的态度转变了，小心翼翼地问：“你真心支持我去？”

陈芳深情地看着胡小伟，回答：“嗯！只是你，别再一去几年不回。我要求你，每年都要回来。”

胡小伟听后忙说：“你放心，我不会再一去几年。我去师兄那里做事，工资还可以，做个半年，我就能还清我的欠债。再做上个一年半载，攒点本钱了，我就回来。那时候，你也毕业了，我们也可以……”

剩下的话，胡小伟不说了，陈芳便追问：“我们可以什么？”

胡小伟不答实言，说：“我们可以一同创业啊！”

陈芳蹙了胡小伟一眼，又往前走去。

胡小伟忙跟上去，想些一语双关的话来哄陈芳……。

两个人，一路走走停停。天快黑了，才难舍难分的各自回家去。

胡小伟回到家，对胡老汉说了关闭店铺的事。

胡老汉听后表情平淡，对胡小伟说：“店铺关闭了，就重新找事做。以后做什么事情，要量力而行。没有金钢钻，别去揽瓷器活。再攒到钱了，先成个家，再立业……”

胡老汉说着话，并开始给胡小伟做饭。

胡小伟一旁帮忙，兼听家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