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兴德原创散文丨那年的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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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除夕夜文/杨兴德年夏天，我从山东大学毕业，分配到齐鲁石化总公司胜利炼油厂铂重整仪表工作。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年。一进阳历二月，我的心就开始浮躁起来。那天是腊月二十四，俗话说，官辞三，民辞四。在我们那儿，这天是辞灶的日子，也就是过小年儿啦！每天面对着银灰色的化工装置和各种复杂的仪表，数算着回家过年的日子的到来。我毕业后工作不满半年，还没有享受探亲假资格。春节的官假只有三天，加上我平时加班攒下的待休，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回家过年，也是很美的。原本打算在腊月二十七那天买票回家过春节，盼望着那是个好的天气。谁知，二十六号刚过午，天气就变得阴沉沉的。晕车严重的我，心情也随着天空密布的阴云，变得沉重了起来。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班长宣布了一件事儿。春节期间，车间里需要人留下值班。因为厂里的大多数工人都是来自辽宁抚顺，还有一部分是博山、周村和淄博等地的，希望大家发扬风格，留下一部分同志留岗值班。班长话音刚落，我就看见部分人的眼睛在看着我，那意思我就明白了，不用说什么，我就自愿报名留下，春节不回家了，在岗位上值班。下班后，我写了一封家书，说明今年不能回家过年的原因。我知道，当家里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家人得到的一定是无限的失望。那年是个小尽年，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一直不明朗的天阴沉的更厉害了。下午，满天彤云密布，北风骤然而起，傍黑的时候，天就飘起了雪花。不一会儿，怒吼的北风，挟裹着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的飘洒下来，不一会儿，就把个本来就是银灰色的十里油城，装扮成琼花飞舞，银装素裹的世界。雪景，是美丽的，是许多文人墨客采撷雅句、吟诗作对的好时候。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什么雅兴也没有。草草地吃了一点晚饭，心里发闷，走出宿舍，到空旷的地方走走。我爬到五十多米的塔上，手扶护栏，遥望南天，心潮起伏，思念万千。我在想，在这万家灯火、阖家团圆的时刻，我那年迈的父母在干什么？忙了一年的老人家，带领着缺了长子的五个弟弟妹妹过年，这个除夕夜，他们过得还好吧？雪，越下越大。踏着半尺多厚的白雪，我回到了宿舍。四周漆黑一片，楼里空无他人，只有我的宿舍里还亮着灯。坐在床上，我第一次感到了孤独。赏雪，刚回来。看书，没心情。那个年月，也没有什么电视机。听收音机，也觉着没什么意思。只有思绪，漫无边际地飞出宿舍，和着满天的飞雪，飘啊飘，也不知道往哪里飘。远处传来一串鞭炮的响声，我从沉思中醒来。我意识到：奥，过年了！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目光又投向了那遥远的南天。往年的腊月二十五大集，父亲早就买好了两挂爆仗，那是过年我和弟弟最喜爱的年货，今年不知买了几挂？弟弟也许早就买好了两张红纸，等我过年回家写春联。每年除夕的下午，弟兄俩一个刷浆糊，一个贴对子，妹妹们拿着干净的笤帚跟在后面，把对联上的褶皱扫平。今年我没回家，肯定没贴对联。弟弟不会喝酒，酒量不大的父亲，估计自己也喝不了多少。他喜欢一家人团圆在一起包饺子，今天晚上，他会感到很遗憾的。整天围着锅台转的妈妈，一定在思念着远在四五百里外没回家过年的长子。年龄还小的妹妹，每年的除夕夜，此时都在围着我，等我分给她们我带回家过年的稀罕糖果。今年，我早就买好的回家过年的稀罕物，却被寂寞地放在旅行包里，我叫她们失望了。年前，寄回家的那封信，弄不好要到年后家里才能收到。一家人，这会儿都在想什么？眼泪，涌出了眼圈，视线，模糊了。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此时，身处异乡孤单的我，真正品出了这其中的个味。什么味？想家的滋味！唉！叹了一口气，擦了擦腮边滚落的泪珠，转身拿起了随我多年的二胡，拉起了一段《二泉映月》。凄凉呜咽的曲调，伴随着我想家的思念，驮载着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向我的家乡飘去。一曲奏完，又是泪痕满面。多年来，我有个随手记事的习惯。那天晚上，此时此景，感慨万千，灵感来到，信手命笔：除夕之夜走元神，百无聊赖手操琴。凄凉之声随雪飞，直奔琅琊寻家亲。虽无多少文采，却记录了我当时的真实心情。忽然，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看手表，十一点了，这个时间谁会来呢？门开了，走进来两个满身雪花、手里拎着提包的人。定睛一看，是我们车间的王师傅和李师傅（因我去的晚，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久，他们调到江西九江化工厂去了）。他们都喊我老杨，其实，他们都比我大好几岁呢。我正感到奇怪，大过年的，都半夜了，他们来这干什么？只见他们从提包里拿出瓶酒炒菜，边摆边说，你嫂子叫我们来看看你，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过年太孤单了。真是六月冷语透体凉，腊日热话暖人心哪！一句话，使我就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把拉住他们的双手，激动的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们两个都是东北人，豪爽好客，喝酒海量，我酒量太浅，只能浅斟少酌，两位师傅也不和我计较什么。那天夜里，我们聊了很多。他们给我讲了东北人过年的习俗和饮食，以及很多趣闻轶事。说到热闹处，我们三人都是捧腹大笑。很多内容，都是我以前没有听说过的。东北人说话实在热情，就像一家人一样促膝唠嗑。一股股的热流温暖着我孤独的心，那种身在异乡过年的感觉一扫而光。当一瓶美酒见底的时候，窗外已经朦胧见亮了。外面的大雪还在下着，已经是大年初一，他们也该回家拜年了。望着他们冒雪离去的背影，我的眼眶又湿润了。躺在床上刚眯了一会儿，又有人推门来了。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看，真是大喜过望：是邵拜伦和张福利！他们是比我小五六岁的工友，不到半年的时间，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天还不亮，就冒雪来给我拜年了。齐鲁石化公司大都是坡路，大雪的天路滑难行，小邵的家离我宿舍有六七里路，这爬坡下崖的，骑着车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不由分说，他俩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嘴里喊着，起来起来，过年啦！说着从包里拿出饭盒，里面装满了拼盘肴菜。还说路远饺子不好带，怕凉了，将就着和你一块过年的。看着他们还略带稚气的脸上那真诚而又带有点儿天真的眼睛，感动得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一个外乡人，何德何能，叫这么多人想着？禁不住两眼又湿润了。早饭后，我们一起踏着厚厚的雪路值班去了。雪，还在下着，大地，茫茫一片洁白，那个往日的世界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那齐鲁石化人的心哪，就像这铺天盖地的白雪，晶莹剔透，洁净无瑕！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四十多年过去，真是弹指一挥间。那一夜两年发生的故事，仿佛就在眼前重放，那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又要过年了，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往事，想起了那年的除夕之夜。（写于年腊月）杨兴德（男），曾用名：杨绪华，杨丰源。江苏省赣榆县人，山东大学电子计算机专业，中国民主同盟盟员，鲁南技师学院高级讲师，年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