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少飞作品选琼花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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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少飞/文

一

琼花很美。它花形奇异，如盘如月。中间花蕊拥簇，聚如联珠；四周八九朵小花，疏松潇洒，散如飞蝶。其色则如冰如雪，有白玉之温润，似明月之皎洁。它不艳、不媚、不俗，无牡丹的娇艳、海棠的妖冶、桃花的媚俗，却有海棠花的坚贞、梨花的清淡、水仙的雅洁。秋日，它结籽累累，粒粒鲜红如玛瑙，垂于绿叶之间。气候相宜时，还会二度发花，虽然只寥寥数朵，游人也会指着枝头，惊呼着“琼花，琼花”！

二

琼花作为一种实有的珍异花木，始见于北宋王禹偁的《后土庙琼花》诗。据诗前小序所言，扬州民间早称之为琼花了。而王则是第一个“赋诗以状其异”、以诗的形式为琼花正式“注册”的人。王于至道二年（９９６年）冬来知扬州，翌年秋天离去。诗当作于９９７年琼花开后。推算至今，已历千年有余。

庆历五年（１０４５年）、八年（１０４８年）、嘉祐元年（１０５６年），韩琦、欧阳修、刘敞先后来知扬州。他们在扬州时日较短，但都见到了琼花盛发，都有诗词赞咏。若说王禹的诗“春冰薄薄压枝杈”、“老松擎雪白婆娑”是对琼花全景式的描绘，那韩琦的“千点真珠擎素蕊，一环明月破香葩”，则是对琼花传神的细部特写了。欧阳修呢？在滁州就喜欢做亭子的文章，写过《醉翁亭记》、《丰乐亭记》，在扬州则于琼花侧畔建起了一座无双亭，以示琼花的珍稀。在他眼里，扬州举世无伦的琼花芍药，都是富有感情可以诗酒相对的知己，他“偶不题诗”，它们便会“怨人”。在答友人的诗里，他写道：“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醉翁之态依旧。

前后６０年，由于他们的赞咏呵护，“天下无双”的“维扬一枝花”，很快就名动朝野了。

三

盛名之后，琼花的劫难也接踵而来。

宋代天子有搜罗天下名花异石的邪癖，于是琼花曾两度被移至宫中。奇异的是，琼花依恋故土，不屑承沐人主恩泽，花时无花，而且渐渐憔悴。送还扬州，又茂盛如初。这不是“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么？金主完颜亮南侵，艳羡琼花之美，也曾将其揭本而去。奇异的是，翌年春日，故土的旧根之旁又生发新枝，不几年又花繁如故。这该是它的“威武不能屈”了。

美成了罪过，招惹来是非，招引来劫难。然而，在这些是非劫难中，琼花则显示了它的抗争，它的生命力，它的品格。

四

自宋以来，咏琼花的诗人实在不少。大致说来，还是那句老话：诗如其人。比如张三丰抒发的，多道士飘渺的愿望。俞曲园表达的，有学者严谨的学风。在王禹偁诗里，则可见一个仕途多艰而又秉性刚直不畏权势的文人正气。拜读这些诗词，除了认识琼花而外，也让我们认知了作者。

其实，从琼花美丽的姿容、坎坷的命运以及其不能移、不能淫、不能屈品格看，它又何尝不是一面面能够帮我们鉴是非、砺品行的镜子？是官是民，都可以很轻松地去赏赏照照。然而，有的人大概只宜、只愿去与娇艳富贵的牡丹为伴为友；若是走近琼花，不知会照出个什么形象来……

（刊于年4月20日《扬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