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的倦倚玉兰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

2024/9/8 来源: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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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里的花语,属于春末夏初的颜色,在一众的石榴、木槿、睡莲、夏菊、凤仙……所带来五彩缤纷之中,耸立于天际的玉兰,却有了艳压群芳的资本,无外乎其他,只要站得足够高,总能获得格外多的目光。

在这个注重流量的时代,玉白的这一份心思,倒颇有几分与时俱进的智慧。

虽然,玉兰花开,最是早春色,或白或紫,开满了树、香满了城,但到了六月、梅雨来临时,一种名曰广玉兰的,才能将玉兰的澄澈空明、清丽自然呈现地淋漓尽致,在雨水中一洗铅华,在绿意中婉转流长……

清代词人吴绮的一首《木兰花令·咏六月玉兰》

芰翻风,梅送雨。几朵琼花惊带暑。沾晏粉,借荀香。汗落九英原是露。夏将徂,春向住。玉杯擎向瑶台处。云母幛,雪儿歌。不数王家珠几树。

说的甚是应情应景。雷雨声中惊来雨,夏花再动人,也往往就是一地残红,然而高藏于枝头的玉兰却是“几朵琼花惊带暑”、“玉杯擎向瑶台处”,如果不坚韧,玉兰何以雨中含笑、愈见高洁,如果不够高,玉兰何以面向瑶台起遐思?

所以啊,正是因为六月梅雨的考验,才成就了木兰被我们一眼的看见,以及茕茕孑立时的迎风摇曳和风姿绰约。

甚至,当玉兰遇上雨,就是“菡萏千灯遍,芳菲一雨均。高柯倘为楫,渡海有良因。”(唐·刘长卿《题灵祐上人法华院木兰花》)中佛性与淡然。

忆从前,诗人们,似乎都格外偏爱春色中的玉兰花,总有“春来殊爱雪枝香”(唐·张乔《玉兰花》),“素艳何年出苧罗,西园春色过江多。”(明·欧大任《王氏园同文德承吴孝观玉兰花》)的心中欢喜。

但无可奈何的是,在玉兰花开的团团锦簇中,哪怕是“开帘一笑万花看”(明·王世贞《咏物体六十六首其六玉兰花》),总有一种孤傲的气息在流淌。

纵有“玉兰万朵牡丹开”的热闹,也有如圆月、如牡丹般的大朵姿态,但玉兰也是格格不入且自带孤独属性的。

翠幕重重围绕定,料应蜂蝶不曾来。

宋代王仲修的《宫词》说,连峰蝶都不曾来惊扰,可见玉兰花的深深孤寂了,曲高和寡也许并非玉兰之本意,但是本着“我心向明月”而一骑绝尘向上长的气势,终于还是赢得了文人们的千古青睐。

这其中,清代才子的最佳代言人、“国初第一圣手”、“满清第一词人”纳兰性德一首词《清平乐·风鬟雨鬓》:

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倦倚玉阑看月晕,容易语低香近。软风吹遍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

在追忆与所爱之人的离别愁绪中,玉兰是疲倦时的倚靠、是往昔美好时光的见证、是与天上朦胧月影的遥相呼应……

比之白居易笔下的“腻如玉指涂朱粉,光似金刀剪紫霞。从此时时春梦中,应添一树女郞花。”《题令狐家木兰花》的轻浮,比起李商隐笔下的“几度木兰舟上望,不知元是此花身。”《木兰》的迷醉,还是倦倚玉兰、低语香近,才是刚刚好的距离和对待。

似乎从此刻开始,月下玉兰花就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甚至此种意境已是超越了画面本身,赋予了时间以香艳和清丽并存的另一个维度。

因为有了月光的照拂,以孤篇《春江花月夜》横绝盛唐的张若虚,他笔下的唐时明月也将瞬间的永恒,投射到了木兰花之上。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霞。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也许,看见的是月华下白色的玉兰花色,看不见的却是一瞬间的真情涌动。

今天,《城里的月光》隔着雾霾,不知能否还能照亮梦想,但是建筑越来越高的城市里,树木和人一样活得都很委屈,偶有例外的可能就是玉兰了。因为可长到40米的高度以及不可忽视的浓荫华盖,都让木兰在挑剔自然的城市里有了一席之地。

其实,想在城市里挺直腰杆活着的,又何止是木兰,更是当下的我们。

都知道告诉自己,埋首赶路的时候,别忘记抬头仰望星空,可尴尬的是,扪心自问,我们即使努力睁大眼睛,又能看清星空几何?

悬浮于城市上空的,有五颜六色最终融合成一片红,喧嚣、欲望、嘈杂、人造光,已经让我们们的星空加速远去。

好在,在我们目光所及的地方,还有几颗玉兰,尤其是月光下,带着几分高傲,带着你我所向往的笔直站姿,亭亭玉立在坚韧的枝头。

爱铜柱新功,玉兰奇节,特请高缨。胸中凌然冰雪,任蛮烟瘴雾不须惊。

元代张弘范《木兰花慢·征南》里这样的木兰,才是我们在这个城市的六月,最能触手可及的仰望。

瞬间的惊艳,是永恒的一个片段,在月光的抚慰下,我们心中的猛虎,才能倦倚木兰,低语顿悟:人,究竟应该怎样活着,才不负今生不负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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